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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些女的太好骗了。”对于“杀猪盘”中受害的女性,小闵用“傻乎乎”评价,“女的就是太感性了,一个没见过面的人,认识两三天,让她投资几十万她就投资。”
骗一个女人上钩通常只要一周时间。公司里有人专门负责“推资源”。他们买了大量相亲女性的手机号,有人先以红娘的身份为其介绍对象,并承诺为她们“匹配到最合适的男人”。这个男人通常是为她量身打造的,年龄、社会身份、人生经历,连照片、声音都是包装好的。
“红娘”把“男人”的微信发给她,加微信后,以恋爱的名义聊天,送花、点外卖、聊语音,无微不至地关怀她,用耐心取得对方的情感依赖。“一般就聊三天左右,就要骗她了,带她在我们自己的APP上投资。”小闵说,通常bwin体育,他们会先注册一个自己的账号,在账号里存上钱,后台操作制造出投资盈利的假象,截图发给她,告诉她这个钱是怎么捡漏赚到的,并说明捡漏的机会不是经常有,问她有没有兴趣。“有兴趣的话就可以直接骗她,没有兴趣就要聊两天再骗。”
获取信任的话术通常如“我们一起投资赚钱,未来买大房子,共同努力bwin体育,白头到老”。女方充了钱,他们一般会操作让她盈利几千块,并在这个阶段,保证她的钱可以取出来。在女方充分信任,进行最后一次大额投资时,他们会故意让女方赚到本金的20%~30%,但提现时,平台方会说发现她涉嫌恶意利用平台漏洞作弊,如果要提现,需要交本金的50%作为保证金。
这个时候,女方慌了,为了提出本金,多数人会失去理智将更多的钱投入这个无底洞,甚至不惜抵押贷款。直到一直被她拒接电话的反诈民警找上门。
小闵的公司里,一个60岁的男人曾在一个同龄女人身上骗了900多万元,仅用了一个月时间。
为了规避国内警方的反诈,他们培训了洗脑话术。比如发完截图的当天晚上告诉聊天对象,刚才反诈中心(或者银行)给我打电话了,说我被诈骗了,我自己的钱怎么还能被诈骗?提前把预防针打出去,让女方不要在意反诈警察或银行的提醒。
有一些诈骗业务员,还会骗女性拍摄私密照片或视频,自己则找一些网上的视频发回给她,以骗取更多视频。“他们把那些视频发到公司群里去,在公司内部取乐。”
除了相亲杀猪盘,小闵所在的电信诈骗公司还有资金盘等骗术。公司里有专门负责“跑分”(洗钱)的人,写诈骗剧本的技术人员,做诈骗APP的程序员等。
谁也没有见过大老板,每个人都互相提防,只知道对方的外号。手机的使用会被严格管控,园区的照片、公司的文件、私下让“客户”把钱打到自己卡里、管理层的个人照片是电信诈骗公司的大忌,是不可触碰的底线。
一个诈骗业务员因为私下收了钱,被公司发现后,遭到一顿毒打,然后跪着跟每一个工位的人说不该私吞公司的钱,一边扇自己耳光。有人因此被活活打死。
劝返警察江城说,诈骗公司老板最害怕的就是泄露自己的人像信息。照片被中国警方获取后,警方通过研判可以精准确认其真实身份,实施通缉抓捕。
以“出海捕鱼”为由被骗至诈骗园区的大詹就曾见过,一个20多岁的女孩,被朋友骗来园区十几天时,她让家人在国内和柬埔寨当地报警,公司信息泄露出去的消息被柬埔寨警方传到了公司。女孩受到的报复性侮辱让大詹至今不忍回忆,“他们轮流侵犯她,主管,组长,管理,都去了,当着大家所有人的面。”
还有个十六七岁的小男孩,由于在园区里拍照给家人,把公司地址泄露了出去,被公司的打手拿着枪托、电棍使劲打,“差点打死”。
在诈骗公司里,最“值钱”的人是公司的技术人员,比如,写诈骗盘口剧本的,做诈骗APP程序的,这些人掌握着公司的核心机密,与诈骗公司绑在一起,公司老板不会让其回国。但他们也会被当成“资产”,卖给其他公司。
劝返警察江城表示,诈骗公司有这样一个说法,想要成为他们的“自己人”,必须留下你犯罪的证据,和公司共存亡,让你不敢报案举报公司。
比如,缅东妙瓦底的园区就要求,要么开一单100万元以上的诈骗单;要么杀一个人;要么性侵一个女人,拍视频留证。这是犯罪分子的惯用套路。
一旦进入诈骗园区,回家的路就变得无比漫长。漂泊在外没有身份的国人,有的再也回不来了。
错综复杂的利益链条,将所有链上的人都粘在同一张网上,上面的人无法逃离,后来的人前赴后继。
诈骗园区的围墙筑得越来越高,将近4米的高墙,上面镶着刺丝铁丝网,围墙外,每100米左右就有一个缅甸地方武装人员持枪看守。
阿龙介绍,随着国内对电信诈骗打击力度加大,电信诈骗分子看准了这些由缅甸少数民族地方武装控制的地区,这些地区纵容电信诈骗形成产业,对于中方跨境打击电信诈骗的行动并不积极配合。
用钱铺路,地方武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阿龙说,诈骗园区的物业在地方武装提供的土地上建造园区,招租诈骗公司入驻,诈骗公司向物业缴纳租金和管理费,向地方武装缴纳保护费。
据江城粗略估计,当前在缅甸从事电信诈骗的人员至少六七十万,加上柬埔寨等地,从事电信诈骗的人员至少100万人。“缅东的妙瓦底保守估计30万人,有一百来个园区,单KK园区就将近两万人,其他地区,木姐、果敢老街、大其力、勐波、邦康等地加起来约30余万人。”这个数据尚且无法得到验证。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是偷渡出境,无法统计出相关地区“滞留人员”的确切人数。
一名19岁的男孩今年3月被人以高薪诱骗至妙瓦底诈骗园区,家长告诉大河报·豫视频《看见》记者,小孩提出回家的想法时,代理线的老板算了一笔账,称公司为他垫付了国内机票、酒店、偷渡的费用,包括在园区的日常消费、诈骗手机的使用费、电脑使用费、地板磨损费、空气磨损费等共计20万元,“赔付”公司20万元才可以回家。
几乎所有进入诈骗园区的人,都面临着这样一笔高额“赔付”。更恶劣的情况是,一些诈骗公司的代理线收了家属倾家荡产凑到的“赔付费用”,却还是转手将人卖给了其他公司。
阿龙在东南亚多年,最早做东南亚自媒体,有一定粉丝数,接到过许多粉丝求助,有人是被骗来的十五六岁的小孩子,父母离异,求助筹集路费;还有从诈骗园区侥幸逃出来的身无分文的人,他们协调出车辆将人送回国。
对于被骗到诈骗园区的可怜人,他们尝试写曝光文章,诈骗园区受到压力,有时也会免赔付放人。“曝光多了就不行了,把诈骗公司逼急了,他们可以让一个人直接消失,死无对证,人都没了,谈什么救援?容易适得其反。而且对我们个人也有风险,有诈骗公司直接上来威胁。其次,解决不了根本源头性的问题,有一个求救,就曝光一次,久了就行不通,就要想别的办法”,阿龙说道。
在缅甸一些地方,救援组织也会通过找到地方武装,协调关系让同胞回国。但当事人依然会被诈骗公司要求赔偿其垫付的所有成本。
我国互联网上,将缅东的妙瓦底称作“电信诈骗集团的大本营”,是最黑暗的地方。江城解释,妙瓦底的黑暗并不体现在体罚或者敲诈勒索上,而是因为它所在的位置远离中国国土,它隔着一条河与泰国交界,想逃跑的人,无法跑到边境寻求中国救援。
顺利逃出来的人极其稀少。记者采访阿龙时,他正在解救4个从妙瓦底逃出来的人,4人买通了园区的保安,在保安交接班时被偷偷放了出去,他们躲在妙瓦底的树林里不敢上公路,解救人员找了2个小时才找到,将其送回国。
江城说bwin体育,之前过去的一批人,现在还有些“钉子户”不愿意回来,要么是老婆跑了,要么父母离异或者去世的,要么欠了一债……这些人不可能主动回来。而那些想要回来的人,几乎都是需要解救的人。